远行客

这章后半是若干年前写好的，文字反复修饰过，和前面文风有点不同，见谅。这文是我从前就一直想写的，全文写完可能会大修成本章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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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黄昏，领居们陆续回到小楼，洪浩轩照例从单位打了几个菜，田野下班顺路从熟食店买了一盘酱油腌肉，加上王柳羿从超市买的鱼香茄子，史森明熬的粥，凑了一桌好饭。

‘’兄弟们不妙啊，我今天送了十个客人，里面八个是拖家带口去火车站的“，喻文波用筷子夹起一只鸡爪，“一问都说要北上避难。”

“走的人有钱吗？”钱奴史森明问道。

“有钱。”

“那兄弟们晚上走起，去淘金。”史森明兴奋劲儿来了。

王柳羿还在疑惑着‘淘金’是什么个意思的时候，田野率先表示拒绝，

“我不去，你那淘金有毒。”

“不去就不去，不要贬低我的聪明才智，”史森明打了个饱嗝，“等胡显昭回来了叫上他。”

“他们学校最近加班多，估计回不来了，”田野补充道。

王柳羿受到好奇心的驱使，跟着史森明和喻文波出去‘淘金’。

他们自灯火疏阔处向繁密处移动，街灯一盏亮过一盏，绕过政府大楼，走到青龙湖沿岸，王柳羿开始疑心自己眼花，因为眼前宁静繁荣与这个国家所面临的危机太过违和。

前后走了六七公里，三人总算到达目的地——富人扎堆的湖区里不为人知的幽暗角落。

“到了。”

接近失明的黑暗。

森冷与潮湿浸透了每一寸皮肤纹理，攀上后背脊梁，一股刺鼻的怪味窜进他鼻腔直逼他咽喉。

 “好像太黑了一点，”史森明从口袋里摸出什么，“幸好我带了手电。”

当一道浅黄色亮光驱走了由视觉上的未明而衍生出的惧意时，也一并带走了王柳羿的臆测。

这什么啊。

王柳羿眼见一堆堆隆起如小山高的废弃品，从食物残渣到生活垃圾再到被抛弃的衣物与家私一样不少。只是被丢弃的物什多半不见什么严重损坏，有些食物也仅仅动过一两口。

 ‘只要看垃圾箱就可以区别富人区与贫民区。’王柳羿记得史密特的《陪我走到世界尽头》里写过这样一句话。

战争年代，拥有垃圾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你过来，”史森明打断王柳羿的失神,“站这里拿着手电帮我照着。”

王柳羿乖乖遵命。

史森明和喻文波卷起裤管撂起衣袖便走向垃圾山，轻车熟路地从树上折下树枝，用树枝挑起食物残渣往下翻，轻车熟路到怎样看也不会是初犯，王柳羿诧异片刻告诉自己要淡定。

“史森明你不是房东吗？”所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房东前面有个二，二房东你懂吗？”喻文波朗声道。

“看样子被人捷足先登了，”史森明从垃圾堆里掘出一只做工考究的挂钟，只是指针与刻度间的镶嵌物被撬了个一干二净。

他并未就此罢手，而是调转方向，翻起里另一堆废品。

之后王柳羿看见喻文波逐渐把一些翻出些小东西丢进事先准备的麻袋里边。另一边史森明将碗筷与其他一些瓷器归拢在一起，麻袋便渐渐鼓胀起来。

‘手好酸。’

王柳羿挪了挪手臂，试图放松一下过于紧绷的肌肉，光线顷刻偏斜而去，末端投影在距乌合之众尚有些距离的围墙墙沿，板砖微微发亮。

有东西。

棱角模糊的光泽里躺着一盆枝繁叶茂的观赏植物，根系被泥土包覆，只是花盆裂成不规则的几片。

它不声不响地蜷在一隅，等待死亡。王柳羿清楚，纵使此刻它枝头尚且挂有花苞，体内却因得不到养料而逐渐被榨干，腐败的爪牙犹如水蛭，吸盘附上它根系神经，触角则探入它枝头茎叶，直至它的血管被抽掉最后一滴鲜血。

末世的花，注定得不到救赎。

“你干什么呢？”觉察出光线异样，喻文波转过脸。

又历经若干分钟，喻文波和史森明各自扛着填塞得满满当当的麻袋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王柳羿手中的电筒也耗尽最后一丝光能。

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都看不见的墙裙，王柳羿尾随他们离开漆黑的巷道。街灯的橙光零星地掠过路面，微凉没入指尖，游离在呼吸的沉淀里。